传音法咒他已经抹去了，这道陌生的法咒隐匿其中，他昨夜竟然都没有察觉到。
凡人如此脆弱，生死只在一瞬间，现在就连她的魂魄都消失不见了。
他的心口泛起一阵莫名的疼痛，像有只手紧攥着他的心慢慢收紧，让他浑身血肉生疼。
言酌盯着姜晚苍白的脸，说不清这种异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，是悲伤，愤怒，自责，还是不甘心？
明明昨夜两人才互表心意，早晨她攥着自己的手，言辞切切，历历在目，叮嘱他小心些。
怎么会突然死了？
这种痛意不仅仅是因为局面超出他的掌控，更是一种陌生的，酸胀的，让他从心口到眼眶都发烫的麻木感。
一滴泪落在了她唇畔的梨涡上，衬着她越发灰白，了无生息的脸。
这是言酌几千年来，生平第一次落泪。
温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她脸上，顺着她的下颌滑进她的颈窝，就像是姜晚也感受到他的心痛，和他一起哀泣。
还有办法，还有办法，一定还有办法救她。
他止住泪意，抱起姜晚冰凉的身体，和往常一样放进被窝里，给她掩好被角，如同她早上攥着他的手那样，也牵紧了她的手，温声道，“等我回来。”
上天入地，穷尽碧落，他一定会把她的魂魄带回来，给她再塑一具更完美的肉身。
就是有些麻烦而已。
等他杀了外面那群修士，不管是奈何桥轮回道还是世间各处，又会多出许多魂魄来。
不过没关系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，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去找回她。
言酌这次没有用魔气，而是从某个不知名的修士手里夺了一把长剑，杀进他们提前布好的天罗地网里。
这场死战分外残忍血腥。
言酌这个大魔头以前向来是高高在上，不屑众生，就连杀人都是用魔气把人吞成灰烬，似乎那些人的血会弄脏他的手。
但这次，他再度从雾影山出来后，那双浸血般猩红的眼眸，杀意凛冽，恨意骇人，就连杀人都是用夺来的长剑将人一剑毙命，捅穿心脏。
血液从半空抛洒而下，如同在雾影山脚下落了一场血雨，那些修士全成了他眼中的活靶子，死战到了最后，他浑身浴血，形同恶鬼，妖邪的面容比起他手中的剑，更叫人胆战心惊。
“为什么没起作用？”
“广华寺那老和尚竟然敢骗我们？！”
“不，不能再打下去了，再打下去今日我们所有人都要命丧于此！”
“快撤！快……啊！”
那人刚一转身，就被飞过来的长剑捅了个对穿，他难以置信看着从自己胸口扎出的半截剑刃，如断了线的风筝，从空中直直坠了下去。
这场所谓的围剿之战，来势汹汹，正义凛然，言酌一个人就将他们屠得七零八落。
末了那剑柄沾满黏腻的鲜血，滑得都抓不住，浸得他衣袖湿透，紧贴着他的手腕。
言酌扔了剑，把残局丢给那些魔物凶邪，自己往广华寺的方向而去。
落日夕阳，余晖染红了半边天，寂寥黯淡的晚霞拖长他的影子，他站在广华寺前，冷眼望着这片废墟。
断壁残垣，烂砖碎瓦，昨夜姜晚放火烧了的观音殿里，那尊佛像仍是眸含悲悯，低低垂视着世间众人。
老和尚跪在蒲团前，捻动佛珠，面带虔诚，念着超度心咒。
言酌跨过碎裂的台阶，穿过院子，衣摆和袖摆还在往下滴血，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阿修罗。
其他僧人吓得目瞪口呆，慌忙往后退，他走到老和尚身后，老和尚心有所感，捻动佛珠的手一顿，沉沉叹了口气。
“老衲看诡城之上，血染长空，就知道这一场围剿之战打得艰难。”
他从蒲团上起身，看见一身血的言酌也不惊讶，而是转头看向天边那半轮落日，颓败地摇摇头，“没想到你竟然毫发无伤，还能将他们屠戮殆尽。”
言酌懒得和他废话，魔气汹涌而出，倏忽扑向老和尚，把他吊在了半空中。
他面无表情地强行侵入了老和尚的记忆，在那些冗杂的画面里搜找着与姜晚的相关。
姜晚的死确实是这妖僧做的，他催动了姜晚体内的死咒。
不对，如果是死咒，他昨夜就发现了。
记忆快速往前倒，一直到老和尚第一次见到姜晚的画面。
姜晚凭空出现在观音殿里，穿着打扮另类，还露着两截胳膊和腿。
老和尚在她体内下了咒，传音咒只是个幌子，混着死咒，佛珠之下还有个陌生的咒语，混杂在一起才叫他没注意。
记忆翻完，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言酌脸色阴鸷，血色遮住了琉璃般的瞳仁，他眼里的暴怒嗜杀，狂躁如潮。
暴涨的魔气瞬间吞没了老和尚，他痛哼一声，浑浊的双眼逐渐涣散，神色呆愣，像是被抽了意识的傀儡。
“从现在起，我问什么你答什么。”
老和尚机械开口，“好……”
“为什么要给姜晚下死咒？你原本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他继续机械道，“死咒只是一部分，她身上中的是情人间的同生共死蛊咒，中蛊后相爱的两人，只要有一方死亡，另一方也会死亡，我将她从异界唤来，下此蛊咒，送她进雾影山，就是为了让你爱上她，围剿一战开始后，我再催动死咒，杀死姜晚，修士们就能在你蛊咒发作的那一刻，封禁你。”
“既然是同生共死，为什么姜晚死了，我的蛊咒却没有发作？”
老和尚默了默，为难摇头，“这是巫族的禁咒，其中的具体我也不清楚，按理说，只要你喜欢上她，就能与她同生共死，或者，你根本不喜欢她。”
“我喜欢她！”
他眸中猩红，几欲滴血，好一会才嗤笑出声，“算了，不重要了，既然她身上的法咒都已经发作过，我去寻回她的魂魄，为她重塑肉身，我与她既是命定的姻缘，就没有人能打破。”
老和尚机械道，“她是异界的魂魄，身死则魂散，无法复活，无法转世，死了就是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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